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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擒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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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是……她居然让人给我洗澡……嗯?”段情寻不由一愣,“洗澡?”脸不由一红,“你是说…。。你给我洗的澡?”

    “对啊!您当时醉的人事儿不知,当然是我替你洗的呀。”

    “那……那然后那?”

    “然后就没有了。”

    段情寻长舒一口气,不想那女子竟突然趴在他身上道:“爷,您……”

    段情寻很奇怪,像她这般瘦骨如柴的人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将他压得喘不上气来,段情寻暗自握拳道:实在不行,就动手挣脱出去。

    不料那女子见段情寻一味躲闪,便知趣的坐将起来,独自喃喃道:“人老了,终究是牵不得公子的心了,我也是,怎会相信这世上有不喜新厌旧的人呢?”

    段情寻躺在那里,太阳照在她和了脂粉的泪珠上。

    泪珠从眼中流出,流过面颊,流过红唇,流过下颌,然后,滴答一声,流进了心里。

    胭脂是甜的,阳光是暖的,而这泪珠却无限着悲苦与凄凉。

    英雄老却收名剑,美人迟暮理白头。

    这世上,除了花开,也同样还存在着花落。

    她也曾在勾栏瓦舍间,拍着红牙板,唱着鹧鸪词,一笑倾城再倾国。她也曾在酒宴上,银篦击节碎,罗裙翻酒污,一曲红绡不知数。

    而如今却也只能,只能坐在这里,饮泣着,伤痛着。

    蝴蝶的翅膀,断了就无法再续。今年的花,谢了明年就不会再开。不是这个世界太残酷,也不是这个人间太绝情,只是,时光不回头,也绝不会重复。

    这个现在的英雄,看着这曾经的美人,然后坐起身来,擦干了她的泪,擦掉了她多余的脂粉,静静的望着她,看着她,然后将她揽在了怀里,道:“下半生,离开这里,去乡下,好好的,快乐的活着。”

    “公子?”

    “段情寻温暖的,用温暖的眼神望着她,却突然脸红道:“帮我一个忙好吗?”

    “嗯?”

    “帮我拿一下衣服。”

    那女子瞧着他困窘的神情,“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起身行礼道:“妾身叨扰了。”说罢,将那洗的干干净净的衣衫放在床头,转身出去走到门口时却又回首道:“公子是个好人,愿天佑公子早日找到知心的伴侣。”

    段情寻望着那扇已被他关上的门良久,忽地跳将起来抓过衣衫飞快的穿上,却听有什么人在怒吼。

    “滚滚滚!老子不用人伺候,快滚出去!”

    “啊!姑……姑娘,姑娘是何人?这又是什么地方?”

    “你先等等,大爷我的衣服呢?”

    “钱?什么钱?哦……姑娘尽管拿吧,不必客气。”

    段情寻好奇将门推开,正见篆辛与老观二人,一个狼狈不堪,一个怒气冲天的朝他走来。

    “奶奶的,这算个什么事儿。把大爷我当成什么人了?”老观说着狠狠的一系腰带又骂骂咧咧起来。

    段情寻一看便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觉的哪里好像不对劲,仔细一想,暗叫一声不好,道:“你们见到小观和程姑娘了吗?”

    老观一听,,急道:“娘的他们要是敢对我妹妹……我就把它这楼给拆了!”

    篆辛也急了跟老观一道冲下楼去。

    老观还在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段情寻也在笑,笑得筷子都拿不住了,只要他一抬头嘴角就不停的发颤。徐篆辛本是想笑的,一看程沫雪的脸色终是没有忍心笑出来。

    “我太佩服那个人了,我真想请她吃饭,拜她为师,真有一套,能把你整的这么惨,做哥哥的我真是,真是太高兴了!”老观的声音越来愈小,最后终于被自己的笑声给淹没了。

    小观没有笑,却暴吼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哥?人家这么欺负你妹子,你竟然还笑得出!”

    段情寻的头在桌子底下埋了好久,才抬起来,颤抖着笑道:“我这辈子只恐怕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

    那一刻?

    他所说的那一刻,他三人押着百花楼的老板,怒气冲天的踹开地窖门的那一刻。

    那一刻,他们本已做好了拆楼的准备。却不想地窖一开,老观和千寻却已笑得直不起要来。

    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们看到小观两个,背靠背的吊在醋坛子上,而她们的脸上,还被胭脂水粉涂的红一片白一片,比小丑还要搞笑。

    “我说,”徐篆辛终于看不下去了,小声道:“姑娘们脸皮薄,你们还是莫再笑下去了,被人笑的感觉……你们也许不知道……再说,你们不觉得,咱们被人麻翻了带到扬州,不是很奇怪么?”

    这当然奇怪,如果你睡了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已到了扬州,你会不奇怪么?

    “那个人若是漠天鹰的人,他会这么做么?”

    “不会。”

    “他这样做显然是想帮我们。帮我们找到漠天鹰。”

    程沫雪冷冷道:“不管他是帮我们还是要害我们,都别让我再见到他,否则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段情寻突然道:“他们怎么知道,咱们要来扬州?”

    “嗯?”

    “快,快找石刀!”

    (五)

    眼神,像刀子一样,又像石头一样的眼神。

    挥之不去的眼神。

    “搞什么,大老远跑来,就为了找个骨头都化成灰的老头?”小观垂头丧气道。

    “这下可好了,线索又断了,我们手上就剩下断龙丝和谑浪门的木牌了,我说段大侠,你不是很有本事吗?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哥,千寻,你们是不是听说石刀的死讯,伤心过度啊?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段情寻吐了口气,道:“老观,你有没有觉得,这街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大哥,哪里不对劲了?”

    段情寻突然皱了皱眉,又问老观道:“你饿不饿?”

    老观也皱了皱眉,道:“我饿得要死。”

    粥。

    每个人的眼前都有一碗粥。桌上除了粥,还有杏仁居的特色小菜。

    段情寻并没有动那四碟小菜,他在看自己的那碗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脑子竟也如一碗粥一样。

    谑浪门,漠天鹰,墨者门,他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联系?那日在西湖畔救他的神秘女子又与这一切有怎样的关系?还有,当然还有“纸哨子”真的只是梦,只是巧合么?

    “沈大哥?”

    “嗯?”

    “你方才还没回答我,今天街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段情寻又朝门外望了一眼,“今天街上,少了一种人。”

    “那种人?”

    “仗剑江湖的武林中人甚至连个丐帮弟子都没有。”

    “不止是这条街吧”老观打了个饱嗝,道:“凡是我们走到的地方都是如此。”

    “那又怎样?”程沫雪不以为然道。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现象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来了。”

    “谁?”徐篆辛的手竟已握住了剑,从他的内心里,每一根神经都在期盼那个名子。

    可是段情寻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只是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喝起了粥。

    徐篆辛看不见的是,段情寻低下头的同时,还朝老观狠狠地踹了一脚。而老观不但没有破口大骂,反而突然对自己桌上空空如也的粥碗起了兴致,低着头反复把玩起来。

    其他人正莫不找头脑,却突然发现,杏仁居外走进来个女人。

    一个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女人。

    一个衣着简朴十分低调但又能一笑倾国再笑倾城的女人。

    她走了近来,朝他们走了过来,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的扶着老观的肩。老观仍在看他的碗,只是整个人竟向旁边移了几下,给她空出个位子。

    然后,她既没有向老观道谢,也没有理睬众人,只是直直的盯着前方坐了下来,而当她坐下来时,那笔直的目光竟落在了段情寻的头上。

    段情寻叹了口气将脸抬起,像她一样,望着她的脸。

    “我美吗?”她道。只这一句,足已让人哑然。

    “美。”段情寻的表情其实比他的言语更能说明事实真相,就是个小孩子也能看出,千寻看美人已经看的发痴了。

    “你确实很美。”他说着竟已站起身来,走了过去,“美的我真想脱…。。”他的手竟轻轻的抬起她的下颌,“咳咳……千寻,注意点素质,这在座的可还有两个大姑娘呢。”老观一忙小声说着,一忙去拉他的衣袖。

    段情寻空下的那只手,将老观的手赶走,那双又深又亮的瞳眸正深沉的注视着那张如花的脸。

    “我真的忍不住想脱下你脸上这张清风阁特制的独一无二的人皮面具好好珍藏。”

    老观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送给你。”

    “好兄弟,就冲这一点,我明年还认你做弟弟。”

    “嗯?”段情寻瞪了老观一眼,吩咐伙计道:“再添一碗粥。”

    便有对那位“美人”道:“快摘了吧,怪恶心的。”

    那美人笑了笑,竟真的将面具揭下一把揣到老观怀里去了。

    哪里还是什么美人,眼前的分明是为白发苍苍的老人,不过眉宇间,倒还真有些超凡出尘的意境。

    “前,前辈是?”徐篆辛小心道。

    “哦,你就是新近才闯荡江湖的小徐?”说着,老眉一皱,道:“现在的年轻人,连我都不认识也敢闯荡江湖了?你若是想知道我是谁,只要问问那些人为什么不敢到街上来便可。”

    她也不再理会徐篆辛,只对段情寻颇为赞赏道“我就常说,江湖上最大胆的也是最没规矩的人就是你小沈了。”

    段情寻苦笑一声道:“若是从前,我也不会到街上来但今天不一样,我突然特别需要大仙您帮我指点迷津。”

    大仙?

    没有人还记得大仙的名字,但大仙现在似乎已经成了她的真名字。

    大仙的含义有两层,其一是无所不知,其二,是法力无边。

    江湖上盛传,大仙自出道以来的漫长岁月里,只打过一架,这一架中只用过一招。

    到现在大家还清晰的记得这一招的名字:沧海一声笑。

    听到这一笑的当年的武林盟主段千秋登时便含笑而亡,据说直到现在,段家上下大小生灵只要听见了笑声就会从骨头里带出一阵阵颤抖。

    因此那一战之后,江湖上竟有多了一条潜规则(有的帮派,比如丐帮,则直接明文列入帮规。)那就是只要大仙在城中出现,不论是瓢把子还是小喽啰一路回避不得外出,一来是为了保护自己二来也算用实际行动缅怀段前辈。大仙慢条斯理的喝了口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什么疑惑,需要我来为你指点迷津。”

    大仙笑着看了一眼徐篆辛,道:“你的迷惑来自这个叫徐篆辛的年轻人,可是这样?”

    段情寻点点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漠天鹰现在在哪里?”大仙笑着看着段情寻接着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但认识从前的漠天鹰,我也认识现在的漠天鹰。只是……”徐篆辛刚张开的口,被她的“只是”二字硬生生的挡在了腹中,只得听她道:“我已答应上清禅师,绝不可以告诉你们。”

    “我师父?我师父也认得他?”老观惊道,“他,他怎么从未告诉过我?”

    大仙以迅雷之势飞快的赏了他一脑瓜,道:“你师傅认得的人多了,还得逐一向你汇报不成?”

    “可是……”徐篆辛急道:“上清禅师德高望重,何必要护着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小子。”大仙笑道:“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个人不论做过多少坏事,也总会去做一两件好事,何况,他做的也确确实实是一件造福于民的大好事,就冲着这一点,我与上清禅师也决计不会出卖他。小徐,我这做长辈的不得不劝你一句,过往的事,往往因为时间关系有太多说不清又道不明的东西,我劝你还是不要对仇恨过于执著。”

    “你得意思他父亲母亲就这样白白死掉算了?亏你还是大仙,竟教人如此……如此…。。”程沫雪气息一乱,竟说不下去了。

    大仙眉头一皱,“你就是程家的那个小姑娘?”说着,嘴角竟已泛出一丝笑意,老观和千寻不由一惊,尤其是老观更是身手敏捷,一把捂住大仙的嘴,爷爷奶奶的说了一大串好话,大仙一打他的手道:“臭小子,别把你那爪子往我老太婆嘴上放。”说着已站起身来道:“见你们是小辈,我就指点你们几句,在你们去石刀家之前,早已有两拨人去过,在你们从石刀家出来后,又已有两拨人去过,我走了。”说罢,便颤颤巍巍的朝门外走去,段情寻连忙跳起来追了过去,搀着她,却听她小声道:“孩子我劝你莫要再管这件事了。世事无常,连我也看不透徐篆辛这仇到底是怎个前因后果。”段情寻笑道:“是朋友的事,您叫我如何不管?若是事情真是您说的那样,那我就算赴汤蹈火也要一探究竟。”

    “有些事情,停留在表面的未必就是真实的,不但要用眼睛去看,也应该用心去思考。上清禅师叫我转给你一句话。”“什么?”

    “他说,人世纷纭,祸福相依,正邪无常,转瞬可变。”

    “这话..。”

    大仙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仰着脸扶着他的肩道:“小漫是个好女孩,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只盼着你能早日脱离苦海。好了,回去吧。”

    段情寻叹了口气,突然又道:“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

    “老苏那里……”

    大仙和蔼的笑道:“傻孩子,那句道歉的话就这么难说出么?你放心吧,我回去帮他的。”

    大仙说完人已经消失了。远方传来了一声声尖叫。

    “方才那个老婆婆的坐骑好像有点奇怪。”程沫雪道。

    徐篆辛点头道:“确实,好像有很大的个头。”

    “个头当然大。”老观笑道:“那是一只老虎。”

    “老虎?”

    老观一揪段情寻的衣袖,道:“刚才老太婆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觉得,石刀家的那个老人的眼睛有些特别?”段情寻道。

    “你是说,石刀说谎!”

    这一声话音方落,二人便已冲出,余下众人心中不解道:死人没跟他们说过话,他们为什么要说石刀说谎?

    然而形势如此也不容他们多想便跟了出去。

    石刀说谎。

    一个人说谎时当然并没有死,但现在石刀已是将死的石刀。

    石刀,本是最不可能死去的,石是石头,刀是钢铁,火刀火石,本可以带来生的光明。

    可惜石刀不是石刀石刀只是叫石刀而已。

    不是石刀的石刀,本应同他人一样固有一死。只是他死的太早了一些。

    焠了毒的匕首,正中心脏,那么准就好像从他出生时这里就已长着一把匕首一样。

    “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是谁,永远也不会杀死他。”

    这话和着碧绿色的血,从他的牙缝里缓缓的却又铿锵有力的流出。段情寻叹了口气,蹲在他身边,道:“是他干的?”

    “啪”一记耳光。

    石刀用仅存的一点力气狠狠的抽下了这一记耳光。

    段情寻的脸上,多了一个血手印。

    “我不许你这样侮辱他他绝不是一个会背信弃义的人。只有刘一刀,这世上只有他才是背信弃义的混蛋,为了地盘为了势力,他连同生共死的兄弟都不要了……你……”他一把抓住段情寻的双臂“你是段情寻?”

    千寻点点头。

    “杀掉他,杀掉刘一刀,杀掉他,为谑浪门除害,也为漠天鹰除害。报仇,报仇,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段情寻盯着他的眼睛,然后直起身来,“他死了?”徐篆辛道。

    “死了。”

    “果然是一条好汉。”

    “没错。”

    “刘一刀是谁?”

    段情寻突然拿出了那个木牌递到徐篆辛眼前。“谑浪门的总瓢把子?”

    “没错。”

    “看来谑浪门的门主过真不是漠天鹰。”

    “为什么?漠天鹰可以叫漠天鹰当然也可以叫刘一刀。”

    “漠天鹰绝不会是刘一刀。”

    “你怎么知道?”

    “就凭他,石刀。”

    “他说不是就不是?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保护他?”

    “就因为我脸上这个血手印,就算你砍下我的头我也绝不相信他会这样做。”

    徐篆辛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门外道:“你们两个好些没有?”

    原来。小观她们进门时,看到石刀躺在地上的那一幕,登时吓了一跳,便连忙退了出来,着实的恶心了一会儿。

    “没事了徐大哥,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徐篆辛摇了摇头,听小观道:“哥,千寻,你们是怎么知道真正的石刀就是这个老头的那?”

    “笨!这你都看不出来?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是极难伪装的,尤其是他的眼睛,犀利,沉着,坚毅,就像刀子一样,怎么会是雇来替人守灵的老人的眼睛?怎么样?以后多跟你个我学着点吧!”

    “去死!”

    徐篆辛一脸忧郁,道:“如今石刀已死,我们还能怎么办哪?”

    老观一拍他的肩,道:“我说小徐兄弟,事情有些眉目了,你把心放宽些,今晚陪两位姑娘好好玩玩儿,我和老沈去找个人,我就不信凭他手眼通天的本事,会不知道是哪两拨人来过这里。”

    (一)

    现在是夜晚,扬州的夜晚。

    灯火如龙扬州夜。

    段情寻从酒馆中走了出来,腹中虽依旧空空如也,但手中却有一坛好酒。老观盯着那坛酒看了半天,道:“你说,就这一坛是不是有点少?”

    段情寻笑道:“我们又不是去找王镖头,为什么要带的太多?”

    老观道:“我只怕这些酒还不够你塞牙缝的。”

    “如果我不喝哪?”

    “你若是不喝,那这就倒真的不少。可你又怎么会不喝?”

    段情寻回答的很简单,“这是女儿红。”

    女儿红,胭脂泪,只求留君拼一醉。

    只是,如今,泪早已成了血,化不开的胭脂血凝在了他的记忆里,他又如何喝得下?

    “千寻!你快看。”

    “怎么?”

    “看地上。”

    “地上……你是不是看出这是谁留下来的了?”

    “是永顺的车辙子。”

    “王镖头说过他们要保一趟镖去洛阳。”

    “你觉得一个人会有这么沉?”

    “多沉?”

    “三千锭黄金这么沉。”

    “你不会看错?”

    “看错了我是你爷爷。”

    “黄金算是人镖?”

    “自然不算,你脑子没问题吧,要不要大哥我来帮你修理修理?”

    “那就奇怪了,永顺的镖师都接了远镖,所以这趟镖一定是王镖头保的。”

    “没错。”

    “从杭州到落阳再回到扬州,只用短短五天时间,你信吗?”

    “打死你我也不信。”

    “那短短的五天,他是怎么把人变成黄金的呢?”

    “先别管这么多了,老子的肚子都贴到后背了,快些走吧,再不然热腾腾的狗肉就要被那些龟孙子抢光了,你难不成想吃狗毛?”

    (二)

    水畔。

    风清月朗。

    江水,缓缓的流过,仿佛情人的耳语。花间,还有蝶儿飞过,上下嬉戏。

    手,相互牵着,牵着手的两个人,漫步在柔情四溢的江畔。风,缓缓的从衣袖间滑过,这时的笑容眼神都已将,都已将这清风酿的甜蜜。

    小观一直远远的,远远的望着他们,望着那手牵手走在江边的身影。眼中,有泪,有泪流出,那段记忆犹如扁舟,顺流而下,从眼中,又回到了心里。

    当年,也是在江畔,也是在这样一个月明风清的江畔,也曾有一个人,紧紧的握着另一个人,缓缓的,踏着江水的脚步和鸟儿的梦语,在她前面,走着,走着。

    从那时起,她便已认定,这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最温暖的景致。在这轴画卷中,有一个叫段情寻的男人,还有,还有一个叫江小漫的女人。也还有,流动的月光,波光,和衣摆。

    小观望着徐篆辛和程沫雪的背影,仿佛是梦一般,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世上,从未有人离开过。

    她的脸上,也渐渐浮出了微笑。

    有一天,找到了我心爱的人,我也一定要同他一起,到这江边来,把我们的影子也印在这流动的波光里。

    “洛水衣衫南浦雨,

    戚戚何处妆楼。

    流光过往噬心头,

    青娥多巧笑,

    年少不识愁。

    萧索秋风身寄处,

    去来风雨孤舟。

    满弦羞唱旧优游

    留云无意醉,

    借月枉含忧。”

    幽怨的歌声随着月光飘来,他们寻着这歌声,走到了她的身前。

    拨弦的手,在月光中翻转,就像蝴蝶飞过花间一般,灵巧,美丽。

    莫把幺弦拨,愿极弦能说。

    徐篆辛静静的看着她,听着铜拨翻动琴弦的声音,一直没有开口。

    倒是那弹唱的姑娘猛地瞥见他们,不由吃了一惊,突然顿住,颤抖着,低着头,小声道:“大爷,都是小女子不好,搅了您的雅兴,对,对不起。”

    徐篆辛笑道:“姑娘这是哪里话,是我们打搅了姑娘,理应给姑娘赔不是才对。”

    程沫雪也道:“方才听姑娘的的歌声十分哀怨,不知姑娘是否有什么难处,不如说出来也许我们还能帮的上忙。”

    那女子怯怯的点了点头,缓缓朝他们看去,却突然睁大了眼睛,望着程沫雪道:“你……你是,那天在天香国色楼跟段大侠在一起的那位小姐?”

    “嗯?你怎么知道?”程沫雪惊道。就是一旁的小观也不能不有些惊异。

    “我”她又将头低了下去,道:“我就是当时那些歌舞伎中的一个。”

    “哦?那你如何会在这里?”

    “我是想要去投奔苏先生的。”

    “苏先生,哪个苏先生,你说的是苏明轩?”

    “正是。”

    “你认得苏明轩?”

    那女子摇头道:“我师父与苏夫人交好,是师父临终前叫我去的。”

    “你师父?”

    “师父,师姐,都已在那场浩劫中死去,只剩我一人侥幸逃脱,那李老板只等我伤好后便将我赶出门来,那是我四处打听却终不知苏先生下落,无奈只好坐船到扬州,找采薇轩轩找歆轩主帮忙。”

    “你为什么不去?找到了她,自然便有办法。”

    “我本也想过却找,谁料我到了扬州一打听,才知道苏先生已将龙虎居所有堂主轩主召回,龙火居九堂十八轩全部闭门休整,此时我纵然知道苏先生的去向,可是盘缠全已用光,本想在扬州城卖唱过活,又被那些有钱优势的赶到了这里,我……”

    “你不要急,我们都是明轩和惜月的朋友,你的忙我们一定帮,这样你跟我们走,等我们忙完手头的事就送你去苏大哥那里。”小观说着,便过去拉她起来。

    她却迟疑了一下,又听徐篆辛道:“姑娘大可放心,我们又不是坏人。”

    她迟疑了半天,终道:“段大侠是好人,这位小姐是他的朋友,你们又是这位小姐的朋友,你们一定不是坏人,我信你们。”

    程沫雪虽然被她一口一个段情寻说得老不自在,但仍微笑道:“对了你还未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青黛,水青黛。”

    (三)

    “徐大哥,程姑娘,快来看,真真是天仙下凡呢,想不到,水姑娘梳洗妥当后,竟然这么美。”小观一边叫着一边将水青黛从房中拉了出来,却已听院中有人道:“谁又在自称天女下凡了?快些拖将出来让我验看验看。”

    “沈大哥,你回来的正好。”小观笑着跑进院中,一把拉过段情寻的胳膊道:“快些来,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说着,便把段情寻连拖带拽的朝客房走去。

    “你瞧,这可是段大侠?”

    段情寻愣在了门口。他的脚刚一踏进门槛,人就已愣住了。

    那双眼睛,那双,湖一般温柔的眼睛,那双还带着羞涩的波光的湖一般的眼睛。

    他不知道他对面的人是谁,叫什么,又从哪里来。

    他甚至还未看清她的长相。

    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却已在他的心里。

    他仿佛已在这湖光中沉醉,仿佛自己已在这湖光中陶然。

    他曾看过山间欢流的溪水,曾看过崖下深沉壮怀的大海。

    而现在,他眼前,温情又婉约的眼神,就像是温柔又婉约的湖面,那两弯长长的睫毛一眨,就好像清风拂过,荻芦自舞。

    晚风吹荻月舒波。

    人间至美的景致,竟全然已在那对明眸之中。看到那双眼睛,人已醉卧芦丛,淡了的是名是利是伤痛;醉了的是人是梦是豪情。所有的苦涩,都已被湖风荡尽,所有的是非,都已在湖中溶解。

    “喂喂!小观用力扭了段情寻一下,嗔道:“大色鬼,你看够了没有?”

    千寻一愣,见水青黛脸上已掠飞红,不禁尴尬一笑,问小观道:“这位姑娘是?”

    “是我们在江边相识的。”

    段情寻的目光仍留在他脸上,似乎,并未听小观的叙述。

    “你可都听清了?”小观喝了口水,问道。

    段情寻点了点头,忽然一皱眉道:“老观呢?”

    篆辛笑道:“你只顾瞧你那水姑娘,却也不知老观方才和沫雪出去了。”

    段情寻道:“你莫说我,你每次看程大小姐时,不也如此么?”

    徐篆辛脸一红匆忙道:“小观姑娘,你看我们也不必再开一间房,不如就让她先同你一起睡吧,不知道水姑娘可否介意?”

    “不介意,有个人做伴真好。”

    “好”小观一笑,用力的一顶段情寻,道:“我跟青黛姐姐去睡了,你快去洗洗吧,看你身上臭的跟个什么似的,就好像怕人家都不知你去了叫花子窝一样。”说罢一拉青黛的手,出了屋去。

    (四)

    瓦。

    屋顶的瓦,已被风凉透。

    将近七夕的夜。

    这夜里,这瓦上,早已坐了一个女子。

    他仿佛并未察觉到段情寻的到来,他的脸此刻正对着,波光闪闪的运河。

    段情寻见到她时,已笑了起来。他已闻到了那股幽幽的药香。

    “慕容?”他轻轻地问了一声,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不想慕容鸢竟赌气似的,不去理他,良久道:“你上来找我做什么?不去陪你的水姑娘。”

    “好像是你特意来找我的吧?我并不知道,你会出现在瓦上。”

    “那水姑娘那样好看,你不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么,怎么不多看一会儿?”

    段情寻一下躺在瓦上,“心里有些烦躁,想上来清醒一下。”

    慕容鸢咳了几下,转身望着他,却听他道:“你见过她了?”

    “谁?水青黛?”

    “知道吗,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怎么啦?”她又禁不住猛咳了几声。

    “她的眼睛,和她的一模一样。”

    “和谁?”

    “小漫。”

    慕容鸢静静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你想她了?”

    “慕容,”

    “嗯?”

    段情寻忽地坐起来,道:“人死了之后都会变成鬼?”

    慕容鸢咳了几声,苦笑道:“你难道看不出?”

    “都会像你一样?”

    “嗯。”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找到她?”

    慕容鸢盯着他的眼睛,良久:“你真的这么想她?想见到她?想见到江小漫?”

    “可以吗?”他望着悠悠的运河出神道。

    “我……”

    段情寻苦笑了一声,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做的玉点香球,味道还不错,只是猪笼草蜜放的太多,过甜了些。”

    慕容鸢淡淡的笑了,她的笑,轻盈的仿佛微风一吹,就能吹走。

    “你知道是我?”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古灵精怪。”慕容鸢本是要笑的,只是被风一吹,又禁不住的咳了起来。

    “你其实不该那样对小观她们的,你不知道,她们有多生气。”

    “那可不能怪我,咳咳……谁叫她们说我做的点心不好吃呢!”

    “你……”段情寻话未出口,只见空中剑光一闪,森寒的剑气已逼至眉间。

    慕容鸢真如灵鸢一般,抽身跃起,身形一让,便躲开了瞬息万变的剑锋。

    那剑,是一柄短剑,羊乳白玉吞口,握在如玉的手中,握在程沫雪的手中。

    雪刃突然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剑锋斜斜的向慕容鸢扫去。慕容鸢凭空一退,足尖一点剑身,借力掠上不远处的一株梧桐。

    程沫雪一怒,空中仿佛已有三把剑,她手中的雪刃,她眼中的杀气。程沫雪怒时,仿佛这剑也在愤怒,剑气骤然汇聚一线,闪电一般刺将出去。

    谁说这剑没有尖啸的剑气?

    谁说此剑不是杀人的利器?

    无边落木萧萧下,每一片梧桐叶,仿佛都被这剑,染上了肃杀之气。

    这一剑,江湖上已少有人能刺出,这一剑江湖上却绝没有人能躲过。

    这一剑,纵然是段情寻,也只能用凝风塑露的绝技,将它硬硬的顿住。

    但程沫雪却知道,慕容鸢的轻功虽好,但毕竟中气不足,她绝不可能硬生生的接住这一招,接不住,就只好死。

    可是,她想错了一点。

    因为她不知道,慕容鸢,不是凡人。

    她只是一闪,只是一闪,便已避开。

    段情寻本要救她,却见她轻轻一闪,人已跃到远方的屋顶。

    程沫雪的剑,那里会停,说是迟那时快,雪刃白亮的剑芒,飞虹一般射去。

    当真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只是如虹的剑气虽出,她的人却顿在了空中。远方那鬼魅般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迹。

    “你拉我做甚?”

    “你杀她做甚?”

    程沫雪的右脚,已稳稳的握在了段情寻手中,她的人在空中左脚用力向后一登,不想段情寻竟是一让,身形一转,手放开她的脚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两个人稳稳的落在了梧桐枝上。

    一瞬间,程沫雪握剑的手,仿佛已凭空消失,那柄剑好像已被冻结在空中,剑气消散。失色的花容,却仍带着怒气,带着她一向的冰冷,道:“你放手。”

    “有话可以好好说,何必动刀动剑的?”他虽这样说,却仍未放手。

    “好好说?有什么可好好说的?你分明和在苏州害我们的人认识不是吗?你分明是在我要杀她时保护了她不是吗?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在帮我们的敌人吗?”程沫雪说着还想去挣脱他的手,还想用内力冲开右手的封印。

    她那里明白,凝风塑露手,震起江湖十年就从未败过,多少名门大家,都对其赞叹不已,这技倾天下的一式又怎会在她这里失效?

    “你觉得她要害我们?”

    程沫雪还未说什么,只觉手上一股暖流回涌,段情寻已从树上坠下。

    程沫雪当即一翻,直追下去,剑柄猛然向下一锤,正中在段情寻的肩井穴上。

    “这是怎么回事?你肩上怎么啦?这么多血?”老观正吃惊,却见程沫雪用力将段情寻推进一张太师椅。

    老关见他被封住了穴道,忙走过来道:“是漠天鹰的人又来找麻烦了?你等着我这就出去收拾他们。”说着一抬手便要为他解穴。

    程沫雪突然横剑一挡,道:“你还是先问清楚他是敌是友,再动手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不单单是老观兄妹和徐篆辛,就连坐在一旁的水青黛也不由一惊。

    “我方才好心叫他吃饭,不巧正撞见他与在苏州害我们的那个女人在一起做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喂,有话好好说,什么叫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知道你一直看沈大哥不顺眼,可我决不信他会和人做见不的人的勾当。”

    “说的好。”

    徐篆辛见势,忙起身对程沫雪道:“沫雪先解开千寻的穴道,大家都是朋友,别伤了和气……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是有了什么误会,你让他说出来大家才好再作计较。”

    “你问问他,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既然她是害我们的人,那我要擒她你为何要拦?”

    “哦?真是她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小观道。

    “程姑娘方才用尽杀招,我若不拦此刻她怕是已横尸于此。”

    “你为何怕她死?还不是因为和她有什么瓜葛!那天大仙与你在门外偷偷说了许久,我猜想这两者必有联系,说,你和她,和漠天鹰到底什么关系?”

    段情寻苦笑一声,他身上的大穴已封,手里握着酒杯,软软的坐在那里。

    “千寻……不会是那种人。”徐篆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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